盛景

 

　　華秋又至，中秋節(jié)也隨之而來。

 

　　又是一家人久違的重逢，滿桌的菜酒佳肴，斑斕五彩，卻始終少了一只碗，一個人。在外求學(xué)的我有多久沒親身過這味道與氛圍，道不清是熟悉還是陌生。如今街道是水泥大道，街上車水馬龍，紅瓦白墻的小樓鱗次櫛比，路邊的排排靜木更給這個中秋平添幾分靜謐。相比后院那間雜草橫生的小舍，顯得與當(dāng)今這盛景格格不入。

 

　　那座破舊不堪的瓦礫小舍便是爺爺生前所居住的屋子。門前木梨樹旁那張爺爺?shù)奶梢�，鋪滿了灰塵，縫里的青苔也襯得十分老舊，像是站在紅塵邊緣的爺爺，一碰就倒。檐角的那一系風(fēng)鈴，沒了從前鮮艷的青藍，褪變成了腐朽。那把銹跡斑斑的古銅鎖，還是靜靜地鎖在那里，像是在為爺爺把守這衰舊的小屋，付出自己的一份力。每當(dāng)看到此番場景，總會覺得爺爺就在這張?zhí)梢紊希�手持葵扇，眉眼帶笑地給我講老年代那些時價兩三錢，牛鬼又蛇神的故事。這間小屋，我雖忘記了里面的陳設(shè)，但與爺爺?shù)狞c滴，卻歷歷在目。

 

　　有一次，我在桌前一字一字誦讀課文時，爺爺便停下忙活，專門搬來一張凳子，坐在旁邊，靜靜地，專注地盯著我，學(xué)著我的嘴型，張著嘴卻不出聲，時不時便半站起來，翹首看幾眼他一字不識的文字。

 

　　我問起爺爺，爺爺便大笑道：“孩子，你以后可一定要多認(rèn)識些字，好好學(xué)文化，這樣才能干大事，爺爺沒讀過書，沒干過啥大事，你爸爸就有文化，你爸爸會認(rèn)很多字……”

 

　　我記得爸爸經(jīng)常對我說，爺爺大半生貧困潦倒，幾乎沒怎么讀過書，在那個年代，人們都不曾想過讓自己的孩子出去讀書，但爺爺卻總是對奶奶說：“一定要讓孩子讀上書，不能讓他想咱們這樣受苦了！”而家里的農(nóng)活都留給了爺爺奶奶，各種雜活擠出的生活費都留給他的幾個孩子讀書。

 

　　我于是問爺爺：“爺爺，爸爸說您一邊為家一邊又撐他們讀書，這樣不累嗎？”

 

　　“怎么不累啊，這么多活……”爺爺?shù)哪抗馔高^窗，仰視著天，那眼里，飽經(jīng)滄桑，“能讓你們以后過得好，也值了呀。”

 

　　我的心里感受到陣陣溫暖，爺爺就是這樣一個人，他深明事理，關(guān)愛后輩，不辭勞苦，任勞任怨，如果可以，我真想爺爺能再給我講講那種種的牛鬼蛇神的故事，如果可以，我真想誠懇地對爺爺說一句：謝謝您。

 

　　中秋這晚，小孩們搖著熒光棒，晚會上的人跳舞的跳舞，唱歌的唱歌，煙火朦朧，燈光璀璨，滿天都是送思寄情的孔明燈，與星星相襯，與月亮相伴，這盛景，您生時又幾曾認(rèn)真看過，現(xiàn)在，我替您看了。